“诶？”小妖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李瞳的眼睛，“为……为什么啊？”
“怎么？你不喜欢吗？”李瞳说，“我想按照周文泽的做法，他多半没有给你取过名字吧。虽然我们到现在为止只有一面之缘，不过能够遇到，也算是缘分所致，而且，现在我们不也是并肩而战的伙伴了嘛。”
“没错哟，主人一向这么温柔的。”阿紫笑道，“最开始的时候，我也没有名字，不过在来到主人身边以后，主人他就也帮我取了一个名字哦。”
“伙……伴……”小妖没有立刻答应，只是略显娇羞地低下了头，“难道……我不应该只是……具有利用价值的工具吗……”
“喂，你在说什么傻话呢？”阿超走上前，似有却无地在她的头上敲了一下，“无论是人还是妖，都是这世界上最鲜活的生命，没有谁理应受到不平等的对待。”
“唔……”被她这么一说，小妖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觉得两汪清泪在眼眶里不住地打转。
“好了，现在还不是煽情的时候。”李瞳见势有些不对，忙说，“咱们还有要事在身，其他的事情，就等到回去之后再说吧。那小艾，我们要继续前进了！”
就这样，在给这只由艾蒿脱身而成的小妖简单地取了个名字之后，一行人再次俯下身，谨慎地朝已经近在咫尺的建筑物继续迈进。
所幸，在剩下的这几十米的距离中，他们没有遇到任何陷阱，也没有感受到什么符咒的影响，一直很顺利地向前，没过多久就来到了大门前。
这门的表面锈迹斑斑，离着很远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铁锈味，明显已经很多年没有护理过了。而最让人觉得惊奇的一点是，那门上的锁和大门一样被铁锈所覆满，完全没有被更换过的痕迹。
“除了那道符，还真的没有一丝丝的防备了呢。”阿超观察了一下门轴，说，“门轴在内侧，说明这门是推的。不过我说啊，你们家这门还真是不防贼啊，好歹换个锁不好吗？”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小艾从李瞳怀中跳下来，似乎同样对锁的问题感到疑惑，“周文泽从来不让我们接近这扇门……逃出去的时候，我也没有注意这些……”
“与其纠结这个，不如研究一下怎么把锁打开吧。”阿紫走到门前，拿起那个锁头开始观察了起来。那是把样式非常古老的锁，锁身上写着一些文字，那大概是生产批号和厂家信息吧，不过早已因为锈迹的缘故而难以辨明了。
阿紫捋过一小缕头发，试图将之插入和锁身一样满是锈迹的钥匙孔，可是就在这时，她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啊，主人您快看！这锁好像只锁住了门的这一边，却没有锁住门框！”
“啥？”李瞳一听这话，也走上前一看，果不其然，那把锁根本没有把门和门框锁在一起，而仅仅挂在了门的那边，这使它完全变成了一个摆设！
“怎么会这样呢？如此看来，我倒觉得有点像是周文泽特意放我们进去一样……”李瞳眉头一皱，隐约觉得事情好像有些不对，“难道说，他已经知道我对他有所防备了吗……”
“但是事已至此，不在这里搞点事情，我们肯定是不能回去了。”阿超倒是没那么多顾虑，直接来到门前，轻轻地伸手一推。
“吱——”
伴随着门轴因扭曲而发出的痛苦的呻 吟声，门开了，室内的一切陈设，顷刻间毫无遮掩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然而，在他们来得及看清屋里的任何东西之前，一股强烈的刺鼻气味就扑面而来，直呛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靠！这什么玩意儿！”阿超紧忙退后了几步，捏着鼻子说道，“这小子闲着没事在家里搞生化武器吗？这是要玩死人的节奏啊！”
“闻起来好像……有点像之前在海鲜市场遇见的黑心商家处理臭鱼烂虾时的味道……”李瞳也用手捂着口鼻，对这气味也是极度地厌恶，“短时间内应该死不了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绝对不是好东西就是了！”
“那个……主人……这个给你……”这时，阿紫递过来一个东西。李瞳接过来一看，是一张湿纸巾。要说这阿紫的办法还真不错，这东西虽然没有防毒面具的功能，但怎么说也能掩盖一部分难闻的气味。
于是乎，他们四人用阿紫的湿纸巾掩住口鼻，勉强地走进了这个弥漫着神秘与恐怖气息的废弃工厂。
屋里很大，但很昏暗，只有几盏破旧的壁灯还在艰难地向外释放着仅有的微光，使来者可以大致看清屋内陈设的轮廓。
不得已，李瞳拿出手机来照明，以防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给绊倒。这时，他看清了整个厂房内部的布局。
厂房刚进门的地方是一个不长但很宽敞的空间，看上去曾经是用来当会客厅的，因为这里还零散地摆放着一些损坏的桌椅等家具。这个客厅的两侧，有两道普通的木门，那多半是给值夜班的人居住的。
而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有三扇巨大的卷帘门。它们后面一定就是工厂曾经的机床所在地，占据了整个厂房大部分的空间，也是这里最为神秘的所在。
说来也怪，不管是从里面还是从外面看，这栋厂房都是那么的破败不堪，没有一丝生气。但唯独这几扇大铁门洁净如新，在微弱的光照下仍可以反射出傲人的金属光泽。这使得它们在一众破旧物品当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此时，就是再不善于观察的人，也可以清晰地看出来，这几扇门的后面，一定隐藏着周文泽的全部秘密！
看清这些以后，李瞳没有急于行动。他先是检查了一下周围几张破旧的桌子，发现在其中一个比较靠近大门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类似于抽纸的纸盒。
“你们看，这是什么？”他连忙跑过去，看了一下里面的东西，“这是……口罩？”
“不像普通的口罩呢。”阿紫从中抽出一个，放在眼前看了看，“中间好像有一个海绵的滤芯，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可能就是用来阻挡这种难闻的气味的也说不定呢，毕竟周文泽自己也是凡人，每天闻这种气味肯定也受不了。”
于是，大家都戴上了盒中的口罩。果不其然，虽然不能完全消除空气中的刺激性气味，但已经将之很大程度地格挡在了外面，至少他们不再需要用湿纸巾来帮助呼吸了。
“那个……”看到戴着口罩的大家，小艾的内心好像震惊了一下，随即，她拉了拉李瞳的袖子，“我记得，周文泽平时，就总是戴着这种东西。”
“哦，果然如此吗……”李瞳点点头，帮她把戴歪的口罩正了正，“你们这里一直都弥漫着这种气味吗？”
“是的。每次周文泽把内丹拿回来的时候，身上就到处都是这个味道……”小艾思考了一下，说，“啊，对了，内丹上也是这个味道！而且浓度比其他地方都大得多！好像就是因为这个，每次把内丹吞回去的时候都会很难受，会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能把妖的精魂污染到让人想吐的程度，看来这东西的威力比险山恶水中的瘴气强不了多少！”阿超说道，“那就别磨磨唧唧的了，赶紧把那混小子揪出来吧！”
“嗯，不过也不能大意。”李瞳将视线重新投向了那些卷帘门，“小艾，你还记不记得这些门里面都是些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道……”小艾用失落的声音说，“我就知道，当时我们被关在一个很黑的房间里，如果有谁想跑出去的话，就会触发报警器，然后受到很重的惩罚……”
“这样……看来不能随便开门。”李瞳有些为难地说，“那你还记得你之前是从哪个房间里出来的吗？”
“我知道的不是很具体……因为我和其他的大多数姐妹们从来没有在周文泽允许的情况下离开过那个房间……”小艾无奈地摇了摇头，“我只记得，那天周文泽忘了关门，我才有机会摸出来的……”
“那时候，我非常害怕，只顾着一直往前跑，就是好像刚出大门的时候，下意识地用右手扶了下墙……其他的，都不记得了……”
“右手？那是最右边的那间吗？”阿紫朝右看了一眼，那似乎是距离出口最远的一扇门。
“不，别忘了那时的小艾是从里往外走，和咱们现在的朝向相反。”阿超抱着臂分析道，“也就是说……关着小妖们的，应该是左手边的这扇门！”
“是这扇吗？”李瞳听着她们俩的分析，走到了左手边的卷帘门前，观察了一下附近的情况，发现旁边的墙上安装有一个电钮，这毫无疑问就是控制卷帘门开闭的按钮。
“肯定不会这么容易就可以打开的。”他思考了一下，说，“阿紫，把你的头发给我一点，一点点就行。”
“哦，好的。”阿紫走上前来，从自己的发梢上掐断了几根紫发，交到了李瞳手上。
“嗯。”接过那几缕发丝，李瞳将其轻轻放到那个电钮上。只见那些发丝刚一碰到那个小按钮，它们的表面瞬间泛起了静电，并以极快的速度被弹飞了出去，化作一撮炭黑，飘落到了一旁。
“这……这是怎么回事？”阿紫见此情景，不禁惊得花容失色，“我的发丝里蕴含着我的妖力，这些妖力散尽少说也要几天的时间。这段时间里别说是常规的电流，只要不是同样带有妖力的攻击，就算是刀劈斧砍火烧，都不可能伤其分毫。可这……”
“没错，不光是这个，而且这整个铁门上，都带有这种东西……”小艾说，“如果贸然摸上去，就会被狠狠地弹回去，有好几个大胆的兄弟姐妹，就是因为这个失去了性命……”
“连阿紫的妖力都抵消不了……看来这里也被设了什么防御型的符咒，没有周文泽的特殊方法，我们还是不要随便触碰这东西为妙。”李瞳无奈道，“但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干站着……”
“要不咱们先试试其他的两扇门吧。”阿超说着，走到中间的门前，这里也有一个和刚才那扇门旁边一样的电钮。她没有拿什么头发，而是干脆从地上拾起一块碎玻璃，站在远处朝那电钮扔了过去。
本来阿超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以为这片小玻璃也会被瞬间击碎，但令她没有想到的事发生了。那玻璃片不偏不倚，直接从正面击中了电钮，竟将之按了下去！
众人只听得一阵机器门运作的“隆隆”的声音，中间的那扇门就缓缓地向上升起，十几秒过后，就把自己原本阻挡住的东西完完全全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这……”阿超见此情景，不禁惊得张大了嘴巴，如果不是被口罩遮住，应该可以直接塞进去一个苹果。她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无心之举，竟然真的轰开了这扇神秘的门。
“难道说……这按钮上的符咒对无生命的物体无效吗？”阿紫说道，“那不如趁着这个机会，我们也试试其他的门吧。”
“不，不能轻易这么做，因为我们没法确定这三扇门上的是不是同一个符咒，会不会有什么别的效果。”李瞳说，“我们尚不清楚周文泽现在身处何处，任何的贸然行动都有可能打草惊蛇。既然中间这扇门已经打开了，不如就先就去看看吧，看看周文泽的秘密基地里面，究竟都能有些什么名堂！”
这样的条件下，似乎也没有比这个提议更稳妥的方法了。于是，四个人走进了那个已经打开的门。
这扇门的后面没有任何人或是妖，借着手机的光亮，他们看到这里安放着很多架子和壁橱，上面摆放有许许多多无色透明的玻璃罐。
“这些……都是些什么东西啊？”阿紫惊讶地看着四周，不禁说道，“感觉这里的怪味好像比外面还要重，是错觉吗……”
“不，不止你自己这么觉得。”阿超对这地方显然也没什么好感，“说不定那东西的味道就是从这些瓶瓶罐罐里发出来的，没啥事还是赶紧出去吧，搞不好，这儿怕不是那小子家的厕所啥的！”
尽管阿超在旁边这么说，但李瞳隐隐觉得，那些玻璃罐里藏着什么和小妖们密切相关的东西，让他觉得这里面的东西并不简单。
这时，他感觉自己好像踢到了什么由塑料制成的东西。
“这是……”他弯下腰，拾起那个被自己踢倒的大号塑料桶，借着手机的光亮观察了一下桶身上的标签，这不看还好，一看到上面的字样，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大事不好！
“啊！这东西……竟然是福尔马林！”他连声叫道，“阿紫，你赶紧拿一个玻璃罐来，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嗯！”阿紫一听主人的语气，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她不敢怠慢，连忙从手边的架子上取下离自己最近的一个罐子，拿到李瞳面前。
李瞳拿过那罐子，用手机照了一下罐子的底部。只见这罐子里充满了无色透明的液体，而在偌大的罐底，沉着一颗小小的圆珠。
这颗珠子看上去晶莹剔透，但是没有一丝灵性，有种死气沉沉的感觉，活像是一颗沉在水里的玻璃球，在水底漫无目的地随波逐流。
“呀！这……这是颗内丹呀！”阿紫见了，也叫了起来，“怎么会这么虚弱？如果保持这种状态几天的话，恐怕它的主人就会有生命危险了！主人，这罐子里装的是什么啊？为什么会把内丹变成这样……”
“这种东西叫福尔马林，是一种用来保存生物标本的防腐液。”李瞳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它的一个特性就是可以让生物体的蛋白质变性，使之变得不易腐败，可以维持原来的形态更长时间，以供旁人观摩。”
“但是这种东西如果沾到活体生物的表面，就会对其造成不可逆的巨大伤害。妖的内丹虽然异于常物，但同样属于生物质，如果被泡在这种东西里，那想要完全恢复，基本上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唉，只恨我一开始没有想起来，这屋子里怪味的来源，应该就是这福尔马林释放出的甲醛。不过现在想什么都已经于事无补了，被这么处理过的小妖，恐怕……”
“我的乖乖，这一屋子，少说也有一百来罐啊！”阿超说这番话的时候，可以清楚地听到她拼命攥着拳头而从指关节间发出来的脆响，“要是纵容他继续胡来，这座城市周围那些野生的小妖，岂不是都要死光了！”
“就没有补救的方法了吗……”阿紫绝望地看着罐子里那颗已经没了生气的内丹，“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难道说，就连小艾都……”
“我也不清楚，希望祁黄鹤他们能拿出更好的办法来吧。”李瞳无奈地说，“现在，我们只能尽可能地救出被囚禁在这里的小妖们，别的事情，日后再做打算……”
小艾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盯着架子上的一个罐子看。或许是这样的生活早已让她习惯了绝望，在这样的情况下，她反倒格外平静……
“日后？你们还真是乐观呢，乐观得，都有点搞笑了。”就在这时，突然，一个娇弱却极其有力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灌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什么人！”阿超立即转头看去，只见在卷帘门的门口，站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她的双眸在夜色中映射着淡粉色的光，却是那般可怕，叫人不寒而栗，不敢与她对视。
“你……你是周璇？”李瞳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和小艾同样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妖，“你应该也是周文泽手里的受害者，可是怎么……”
“呵，我么，跟那些废物可不一样。”周璇带着瘆人的微笑，很随意地拿起一个罐子，玩味地看着里面的内丹，让它在罐底滚来滚去，仿佛那不过是个可以随意抛弃的玩具。
“我可是哥哥的亲妹妹哟，连这姓氏，都是哥哥亲自许给我的。隔壁的那些杂碎，包括你们旁边的那个，不过是用来提取妖力的ATM机而已。等到没了利用价值，就好像被用过的卫生纸一样，都是人人见而避之的，垃圾！”
“混账！大家都是吸收天精地华修炼成的妖，你凭什么说别人是垃圾！”阿超吼道，“你以为你是谁？天皇老子吗？告诉你，姑奶奶我，现在，就能把你，连同你那个人渣哥哥撕成碎片！”
“哦？看样子，你们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周璇笑了笑，将罐子放回了原处，“连这些废物是怎么来的都没弄清楚就过来自寻死路。李瞳啊，就和哥哥说得一样，你啊，就是一个无药可救的滥好人呢。”
“周璇！周文泽他在哪里！”李瞳听到这里，终于放下了最后的矜持，高声追问道，“我要见他！让他当面把这件事情给我说清楚！”
“这件事情嘛，本来我是没有义务告诉你们的。”周璇一抬手，看了看腕上的表，“不过这个时间，他差不多也该回来了。给你们个提示吧，听过兵法里的一计，叫声东击西吗？”
“什……什么？”李瞳的脸突然变得刷白，“难道说……你们今晚真正的目标是……”
“看来还没有笨到无药可救嘛。”周璇笑道，“你以为，哥哥真的会在这种时候出现这么弱智的疏漏，把一个刚好克制结界属性的废渣放跑，还刚好跑到了你们一眼就能看到的地方吗？”
“好了，璇儿，他们已经在套子里了，就别再说那些话，继续伤我这位老朋友的自尊了。”周璇话音未落，只听得一个略带哂笑的声音从门外响了起来。
“李瞳，没想到吧，其实，我这次行动的最终目标，是你啊！”周文泽从门外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衣黑裤，在大门外透进来的月光的掩映下，他就像月下的恶魔一般恐怖如斯。
还没等李瞳他们说出任何话，他就将手里的东西往前一扔，刚好跌落到了他的脚前。
看到那东西，李瞳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那个“东西”，分明是个小小的人影！散开的白头发，熟悉的睡裙，还有带着泪痕、半闭着的红眼睛，在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李瞳心中，最不愿意在这里见到的那个人！
“不论如何，现在，你妹妹，已经是我的了！”看着那个趴在地上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小姑娘，周文泽不无得意地说道，“而你，我的老朋友李瞳，也将因为你的愚蠢，以及无缘无故地滥好人性格，而被我永远地定格在这个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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